話說，皮相就是那麽回事，隨便一描，就是另一種模樣了，再將眼神收斂一下，完全就不是同一個人了。

因此顏檸不喜皮相，總歸是一層皮，隨便塗些東西就能變來變去，不如骨相實在。

等收拾完了，顏檸就成了個眼神亮晶晶的醜姑娘，無論穿什麽都是一種不辨雌雄的醜，而且這種醜也是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醜，隨看隨完。

但衣服就頭疼了，穿她的灰衣裳，一下子就會被認出來。

穿衣櫥裏的衣裙吧，不太合身份。

也不知道置辦衣裙的人怎麽想的，不是華而不實，就是顏色絢麗，顏檸真不喜歡。

她嘆了口氣，忍不住習慣性地揉揉額頭，可是沾了一手白花花的粉末。這些胭脂水粉太次了，居然一抹就掉，要是這樣出門去，太陽一曬，非得現出原形來，真是白忙活了。

顏檸洩氣地擦掉身上的粉末，她無比懷念在伏牛山的日子啊，至少用來易容的藥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，還是上好的，根本不存在褪色融化浮粉等現象。要是讓她來開個鋪子賣胭脂水粉，一定能夠賺大發。

很快，顏檸就罵自己傻了，她是誰啊，伏牛山的顏檸啊，要出門的話就出門啊，還要看誰的臉色不成？在伏牛山上，師父和師兄們都攔不住她。

想到這裏，顏檸喜滋滋朝著大門走去。

在門邊忙活的夥計看了顏檸一眼，好像十分害怕一樣把頭低下了，連句話都不敢說。

不一會兒，陸管事一臉諂媚地跑來，問道：“您要出門？”

顏檸點頭。

陸管事道：“讓小陸去幫忙開路吧，您若賞臉，再招幾個夥計能幫您跑跑腿，做點粗重活兒。”

顏檸懂陸管事的意思，表面上是在巴結她，實際上也是在巴結她，只是多了一層含義，外頭人多不太平，還是多帶些人。但是，幾天不見，陸管事怎麽變了，話裏頭全是敬語。

轉念一想，她的師兄在啊，他們敢不乖嗎？

故而她嫣然一笑，有人巴巴地趕過來要幫忙跑腿提東西，多好啊，不用白不用，她再次點頭。

陸管事馬上去招呼了幾個護院，更是暗中藏了家夥在身上，唯一的壞處就是，他們走起路來太別扭了。

顏檸忍不住拿出她的趁手來示範，道：“帶那麽多家夥去擺攤賣啊？東西不在多，在精。精！懂不懂啊？”

陸管事和護院們這才依依不舍地拿出了幾樣家夥來，那模樣好似顏檸在打劫他們一樣。

“精！”顏檸忍不住再次怒喝一聲。

陸管事和護院們嚇得直哆嗦，再加上林師兄好奇地探頭來看了一眼，他們即刻手腳麻利地將那些花哨的、不實用的家夥拿了出來，只留下幾樣順手的。

顏檸這才稍稍滿意。

林師兄本來是想寸步不離地跟著顏檸的，畢竟自家親手養大的小師妹啊，一日不見如隔三十秋啊。但是他放不下那鍋鹵，顏檸指名要吃的鹵，馬上就要熬好了，他不能走。

他糾結了一下，讓顏檸慢慢走，反正鹵熬完了，他再一個輕功“嗖”一聲飛出來，保證在顏檸走出這條街前追過去。

顏檸點頭答應了，順便讓林師兄裝一碗鹵肉帶過來。

如此，大家都滿意了，陸管事立即開門。

顏檸想了一下，退回去摸了一把折扇拿在手裏扇著，天氣是不算熱啊，但是應景啊！

還真別說，顏檸身邊跟著一個諂媚的陸管事，後邊在跟著幾個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護院，怎麽看都是大戶人家出游的樣子啊。

顏檸滿意了，折扇扇得更歡快了。

此時還早，街上幾乎是沒人，沒幾家酒肆會像青葉酒肆這樣住人，畢竟他們不釀藥酒啊。而青葉酒肆裏頭住人，實屬無奈，一旦釀藥酒，就一定得有人守著，不住在市坊裏頭，還真是不行。

於是，顏檸這番做作，還真沒人看，但顏檸開心啊。

一聲微弱的“師父”不知從哪個角落飄了過來。

顏檸懷疑自己幻聽了，連忙問陸管事聽到什麽沒有。

沒想到，陸管事呆楞住了。

顏檸不好問什麽，只得傻傻地等著陸管事回過神來。

只見陸管事突然撲了出去，從一個堆滿雜物的角落揪出了一個人來。

嗯，是小魚。

才幾天不見的小魚，硬生生把自己折騰成了乞丐。

顏檸很想問小魚不是去山裏玩了嗎？

城裏的山雖然算不上是什麽名正言順的山，更多的像個小山丘，山上有人住，還有好幾個寺廟，至於把自己折騰得像是荒野逃難的模樣嗎？

難道是被人在路上為難了？

這可就不能忍了。

但是吧，小魚這個傻孩子，直接從懷裏掏出了一團黑不拉幾的東西來，一只還沒睜眼的小鳥。

他憨憨地笑道：“我撲到河裏救起來的，你們看！”

顏檸笑得十分僵硬，小魚可別是真傻了吧？她招呼幾個護院到一旁去聊天氣了。

陸管事忍著怒火問道：“你怎麽弄成這個樣子。”

“應該是撲到河裏的時候，東西都去祭河伯了，但我救了它啊。”小魚一臉撿到寶的樣子，接著他又激動萬分地講起了救小鳥的經過，那過程就像他在與傳說中的河伯打鬥了一番般精彩。

陸管事的腦仁開始疼了起來，想罵小魚，又怕毀了小魚那點小成就。不罵哩，這個傻孩子萬一做出更傻的事情，把自己給搭上了怎麽辦？

正好林師兄端著一瓦鍋肉，咋咋呼呼地趕了過來，這個問題就十分愉快地踢給了林師兄。

林師兄琢磨了一下，救小鳥來養是個人愛好，開心就好，但不能耽誤事兒。可是撲進河裏就真是要罰了，自家教的半吊子武功，還是能褪件外衫揮到水裏救小鳥的。

最後，陸管事領命，拖著小魚回錢莊去罰了。

顏檸還是眼疾手快地塞了兩三塊鹵肉給小魚，這傻孩子一路興沖沖地跑回來，吃喝什麽的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看在鹵肉的份上，陸管事又給小魚記了一筆，理由是不愛惜自己，還要長輩操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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